缘起地质,回望故乡
——地质主题科幻小说集《星核密语》创作谈
◎ 贾 煜
我出生在陈子昂的故土四川射洪,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苍茫感中迷上科幻文学,在心里播下一颗文学的种子。继而,我意外进入地质行业工作,18年里流转于四川的东西南北,往返于成都与攀枝花、凉山州、阿坝州、甘孜州之间。若把这些足迹连起来,我在地质行业成长的每一圈年轮清晰可见,其中烙下的正是附着在年轮上的情感。
是否要提笔写作,何时提笔写作,提笔写什么,或许都是命数。科幻文学的种子在短暂的发芽后,销声匿迹。直到某一天,这颗差点被遗忘的种子再次冒出来,我决心用毕生精力呵护它。是时候了,积蓄多年的思绪决堤而出,变为跳动的字符,汇聚成一条条文字的长河,开始勾勒一个个故事的轮廓,最终叠合为一沓沓厚实的纸张。故事在大地上跌宕,我被起伏的风浪裹挟着往前赶,闷头闷脑地写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内容。又直到某一天,我发现自己逐渐摆脱了裹挟,双脚终于落地,脚下竟还是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从此,我明白:我从未,也始终无法离开故乡。
工作如此,生活如此,文学亦如此。
四川很独特,涵盖了高原、盆地、山地、丘陵、平原等,地形地貌丰富。尤其成都平原广阔,气候温润,物产丰盈,从三星堆遗址到金沙遗址,从都江堰水利工程到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官办地方学校,从发明纸币“交子”到世界上最早开采利用天然气……以成都为首的四川各大城市历史悠久,多元一体,自古就富有鲜明的时代个性。更重要的是,它们蕴含的中国科幻基因,使古老与现代、过去与未来的时空交相辉映。所以,土生土长的我有何理由离开这片土地去创作其他?
如此,我的大部分小说都扎根于四川,无论是科幻题材还是非科幻题材,都以四川元素为核心或点缀,而四川元素中,又以地质元素为主。这本小说集中的《龙门阵》和《喀斯特标本》尤为明显。在本书选题与排序时,我特意将这两篇小说放在一头一尾,而把三篇背景设定在太空的地质小说放在其间。由于这两篇小说均以地球现实为背景,又带着强烈的四川色彩,所以这一头一尾,颇有从四川出发,在太空遨游后,最后回归于四川的意味。这就像生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而小说自然也有它们的生命。五篇小说都是与地质息息相关的内容,虽然两篇在地球,三篇在太空,但始终由地质这条绳索牵系。中间三篇联系更为紧密,却又各自独立,娓娓叙述着未来太空矿产资源行业里的爱恨情仇。毕竟,自由与爱情是文学亘古不变的主题,科幻也不例外。
故事的好与坏均由读者评判,我所在意的是完成抒发自己地质情怀的念想。每一个故事的源头,必然来自内心深处迸发的火花,那些由经历和感悟摩擦出的火花,又正源于我穿梭于四川各地时,在地质工作中,不断于高原与盆地、农村与城市、贫困与繁华、落后与前沿的交替中被摩擦,诸如人类第一次摩擦生火支配了自然力,终将自己与动物区分开,而我也将身躯与灵魂分开,在广袤的天地之间,感受心灵的沉浮,编织起一幅幅属于故乡的地质画面。
四川是我的故乡。故乡是一个“盆”。从今以后,我就在这个“盆”里拾“宝”。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我是井里的蛙,久居“盆”中望“天”,眼界始终有限;然而对我来说,“盆”里的故事足够讲述一光年的时间,我甘愿做“盆”底之蛙,叽叽呱呱地去讲述故乡千年的历程,攀附于地质故事不断去记录与探索。只不过,我想用科幻的方式,撷取美和感动的片刻,让故乡与地质本身成为一本书,让关于它们的文字成为传递人文内涵的一种符号。我在故乡的发展变迁中,寻求它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崭新姿态。历经多元文化的大碰撞、大融合,故乡蕴藏的“宝”散落于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故事的律动,都折射出我乡情的光影。在纸张和文本的呼吸之间,以地质为源,科幻为我和故乡架起了一座展望未来的桥梁。
时光从我的眼眸中淌过,我从科幻的字里行间淌过,科幻从我对故乡的惦记与希望中淌过。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犹记幼时,我独登陈子昂读书台,仰望石碑上的《登幽州台歌》。这首至今历时1300百余年的诗,仿若刻在出生此地的孩童基因里,潜意识中将去追寻古迹,探索未来。
那时的我,虽未完全理解诗中的苍莽雄健,风骨高异,却能看见寥廓宇宙中,一个孤立的身影,困在过去与未来的时空,发出彷徨而凄迷的感慨。只因这首诗,我自幼对宇宙的想象定格在幽州台上。俯仰天地,听着一个久远的声音在历史的演绎中回响,我感受到陈子昂参透时空的奥妙,自愿被牵引着朝前走,走向一个文字的世界,走向他解构时空与重塑自我的世界。
地质人,故乡土,我成为现在的我。我写过的每一个字,流下的每一滴泪,都是对脚下土地的一分热爱。是我心里生出了地质,还是地质归并了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位作家对精神世界的追求,永无止境——那是我缘于地质,面朝故乡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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