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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新燕啄春泥

中国矿业报 0评论 2023-05-12

  ◎  夏鲁平

  春天来了,阳光温暖地朗照大地,冬眠的树木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伸展开窈窕的身姿,摇曳在春风中。草地也开始萌动,紧贴地面的小草呈现出羞涩的绿。而早春时,河就开了,封冻的冰层咔咔炸裂、坍塌、融化,清澈的河水微波荡漾。

  春天,万物复苏,和谐生长。而春天最显著的标识,是燕子飞来了,它们风尘仆仆地从遥远的南方飞来,或在桥洞下,或在什么可容身的地方筑巢生息,风餐露宿,那矫健的身姿,划过城市那钢筋水泥的天空,给春天以美丽的注解。

  小时候,对燕子的了解总是感性的、直观的,我常从它们的飞翔姿势上观风察雨,从它们的动态上知道时令交替更迭,它们的存在,似乎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诸多启示。不仅如此,从小我就接受大人们这样一个教育:燕子是一种吉祥鸟,不能用手指指点点,更不能对其伤害,不然就会视为大不吉利。由于老百姓们遵守着古老的戒律,每年秋天燕子们飞走,第二年春天会准时飞回来,找到各自住过的人家,周而复始。那时候,我们都习惯性地说:“我们家燕子回来了!”或者问:“你们家燕子孵出来了吗?”

  记得我女儿小时候,我总教她唱儿歌,那稚嫩的嗓音至今响彻在耳畔:“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这首歌在我心中经久不息,再次唱着它,仿佛时光在眼前萦回。

  我小时候曾住在长春市伊通河边的一个平房里,房屋不大,每年春天都有两对燕子飞回来驻扎。有一对燕子肚皮布满褐色麻点,我们叫它们麻燕。它们所筑的窝在室外房檐下,呈封闭状,像个泥筐篓,只留有一个仅供它们出入的圆口。另外一对燕子被我们称为家燕,它们个头比麻燕略显小,肚皮为白色,习惯在每家屋内房梁或檩子上筑窝,窝口一律朝上敞开。

  燕子飞回来,也是一年中我们家最为热闹的时候。一对麻燕和一对家燕落在院子晾衣绳上,它们一边用尖嘴梳理羽毛,一边叽叽喳喳说着话,那样子好像告诉房屋主人,它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安全回来了。然后,它们一个个欢天喜地一跃而起,飞到天空,飞得无影无踪。没多大工夫,他们嘴里会啄来一粒粒夹带草棍或细麻丝的泥丸,对自己的窝进行修修补补,加高加厚,间或啄来一些柔软的草叶和绒毛铺垫在里面。过几天,母燕就会默默产下几枚小蛋,悄无声息地趴在窝里,静静守望时光,也守望着这一年的好日子。

  半个月后,燕窝里忽然露出一只雏燕颤颤巍巍的小脑袋,接着又露出一只小脑袋,接二连三,窝里的雏燕全部出生了,一个个挤挤挨挨,吱吱喊叫。它们的父母忙碌着,飞进飞出,轮番啄来各种肉虫、飞虫,雏燕们立马咋咋呼呼,伸长脖子,探起脑袋,带有黄嘴丫的嘴巴张得老大。不管雏燕们怎么叫喊,它们的父母会把食物投放到应该放的那张嘴里。

  雏燕们很快羽毛丰满了,开始试探飞出窝,一个个在屋顶来来回回转圈飞动,又飞回窝里。这时,它们的父母就带领它们在院子上空一圈一圈地飞,忽高忽低地飞,上下翻动地飞,飞着飞着,就飞离了院子,不知飞到了哪里。那时我总是想,人要是能变成一只燕子该有多好,身子轻飘飘,长有一双翅膀,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不惧风雨,不怕雷鸣闪电。

  几天的训练,雏燕们翅膀硬了,也有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它们的父母开始放手让它们独自飞,或者说是闯荡。有一年,我家的家燕孵出6只雏燕,有一只雏燕是最后一个出壳的,身体明显比较弱,还胆小。每次燕子的父母从外面啄食回来,它都是缩在窝里,脖子伸不长,头也抬不高,张开的嘴巴蔫声蔫语。如果不是父母特意把食物塞进它的嘴里,它很可能一直在挨饿。有5只雏燕长大后,一个个远走高飞了,唯独这只弱小的雏燕每天回到晾衣绳上,无论父母怎么驱赶也不愿飞离。夜风吹来,它身上的羽毛被一片片吹起,它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那段日子,我真希望它的父母有点恻隐之心,让它回到窝里住几个晚上。可它的父母就是不妥协,一直到第四天晚上,这只弱小的雏燕从晾衣绳上一跃而起,默默飞走了,不知是不是含着泪水飞走的。

  多少年后,当我的女儿离开长春到北京求学、工作,我总是想起当年最后飞走的那只雏燕,心里禁不住黯然神伤。不同的是,我想把女儿留在身边,同我生活在一个城市,可女儿却是远走高飞。每当为此事纠结,想想那只被父母驱赶走的燕子,就没什么想不开的了。

  又一个春日的黄昏,我在伊通河边散步,但见河底的湿地和汪汪水洼中,有白色的鸟飞起飞落,嬉戏、打闹、觅食。而岸边的低空中几只燕子正在敏捷地飞翔。燕子飞回来了,大自然正呈现出勃勃生机,各种野菜野草在大地上生长,各种花儿竞相开放。我相信,春天是燕子带来的。

  作者简介:夏鲁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有小说集《风在吹》《参园》《去铁岭》《棒槌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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