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赏石的本质和价值
◎ 贺 林
观赏石按题材可分为人物石、动植物石、山水景观石以及奇峰异石等自然景观石。山水景观石又可以分为画面山水景观石和造型山水景观石,后者可简称为山形石。有人认为赏石活动是人类的“山岳情结”的一种自然而然的反映,并由此推论出山岳形石为观赏石的正宗,山峰形石更为正宗中的正宗。这种观点不仅将山形石推到了人物石、动植物石之上,也在山水景观石之间分出了高低——画面山水景观石高于造型山水景观石。
我认为此观点有失偏颇。这里我从对人物石、动物石和山水景观石高下的看法入手,探讨到底是什么决定观赏石的本质和价值,并由此来看山形石在观赏石中的地位。
高下之争,“以人为本”
如果硬要给人物石、动物石和山水景观石定一个高低的话,我认为应该是人物石最好,然后才是动物石和山水景观石。
张外兴先生曾在《观赏石的奇量和价值》中提到,“现实中的事物从哲学概念上讲,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自然界,二是人类社会,三是人类精神领域。”“一般地讲,人类精神领域的事物要高于人类社会的事物,而人类社会的事物又高于自然界的事物。”这些观点给人以深刻的启发。人类是地球上进化程度最高的生物,有发达的思维能力,创造了高度的精神文明,这些都是无知无识的无机界和基本靠本能生存的自然生物所远远不能相比的。
我们的一切文学艺术,不管它们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从本质上来说都高扬一个“人”字,它们也凭此来打动人,深入我们的心灵深处。动植物石和山水景观石是反映自然界的,人物石是反映人类社会的。从总体上来说,同等层次的人物石要高于同等层次的动植物石和山水景观石。在观赏石中,尤其是在画面石中,我们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同样的风景,只要有人物,哪怕人物所占的比例远远小于风景,往往就有了中心和主题,人物便成了它的灵魂,画面就活起来。这正体现了“人”的重要性。
赏石文化的出现是自然人化的结果
属于自然界的观赏石能够进入人类的精神生活领域,完全是石头人化,尤其是观赏石人化的结果。“人化”概念来源于马克思主义学说中的“自然人化”(或“人化自然”)理论:自人类出现以后,自然已经不是离开人类社会而独立存在的自然,而是人通过生产实践活动改造了的大自然,使大自然成为体现人的目的、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人类本身——包括人类的精神生活——就是自然人化的最高成果。自然人化的程度就是人的人化程度。
人化的自然有两类,一类是经过人类改造过的自然对象,如农田、池塘等;一类是没有经过人类改造过的自然对象,如荒漠、雪山、星辰等。它们都是人类实践与认识的对象。如李白的《对月独酌》,诗中之月已不等于自然之月,而成为抒发个人感情、发挥想象、表现文学才华的对象。
同样是自然之物,人化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如同样是星辰,启明星、牛郎织女星、北斗七星等,人类赋予了它们很多的传说故事,使它们常常进入人类的想象空间。它们自然人化的程度显然比一些无名的星辰要高。日、月是我们最熟悉的天体,是人化程度最高的天体。因此,一块风景画面石上,有没有日或月,意境、韵味会大不一样。
石头是自然之物,其中的一部分因为形、质、色、纹等自然特点,而进入人的精神领域,被打上了奇、韵等主观性特点。观赏石就是自然之石人化的极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石的人化途径、方式和程度是不一样的。
大致说来,石的人化方式有几种:一是实用的方式,如开山凿石、铺路、垒墙、建房等;二是科学认识的方式,即对石头进行物理、化学、地质等方面的科学研究;三是人文化改造利用的方式,即通过人工手段打磨、雕琢石头,进行人文化尤其是艺术化的利用,如刻碑、雕塑(尤其是玉雕)等;四是纯粹精神化的方式,即在不对石头进行改造的情况下,自然之石直接进入人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
第四种人化方式的石头便是观赏石,它进入人们的生活,是双重的进入:一方面不对其进行艺术加工,却因本身的形、质、色、纹等特点,而达到了艺术化的效果,能充分调动人的艺术思维;另一方面它本身也被收藏和把玩,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是其他石头的人化所达不到的。它们要达到同样的境地,必须经由人的加工,如石雕、玉雕。因此,观赏石是自然与人类精神共同“合作”的结果。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在“合作”中尽量保持了石的自然原貌,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人合一”,是天然之石自然人化达到极致的结果。
正是这个结果,使以山形石为主的太湖石、灵璧石、昆石等观赏石受到历代藏石家们的喜爱。但是,纯粹的山形石是难以表达人类多种情感的。山因云而多姿,因水而灵秀,更不能少了人物的活动。在这些方面,山形石反不如画面风景石有优势,山形石虽有气势,却不如后者丰富和含蓄蕴藉,而显得相对单调。
人化程度越高的观赏石,越有收藏价值
即使同样是观赏石,其人化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人在一块石头中能找到的与精神相契的因素多少决定了该石人化程度的高低。人化程度越高的观赏石,便越是大家认同的精品观赏石,收藏价值越高。人物石的人化程度,不仅决定于石上人物“似人”的逼真度,还决定于人物的神韵,即由形似达到神似。如果相似于具体的人物,尤其是名人,则其生成难度更大,人化程度更高。
下面说动植物石。就动物来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明显经过了人类思维再制造再加工的,如龙、凤、麒麟,它们在自然界完全没有对应的生物存在。还有像徐悲鸿所画的马、李苦禅笔下的鹰,在自然界也是找不到的。李苦禅将鹰喙有意地夸张变形,因而显得更加凶猛,这些经过艺术处理的“动物”当然是人化的。
另一种情况是艺术家在处理动物时完全按照自然界的动物来处理,如清代宫廷画家郎世宁笔下的马完全符合马的解剖结构,并没有任何夸张与变形。他画的《百骏图》,每一匹马的姿势都不同,神情迥异,显现出一派勃勃生机和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这些栩栩如生的马同样是“人化”的马。植物也是如此。在中国古代艺术中,梅、兰、竹、菊、芙蓉、牡丹、苍松、劲柏等,都是人化的产物。
自然山水在人类的艺术中,也有可居可近、赏心悦目,或劲峭幽深、表达一种境界,而并非为山水而山水。
由此可见,不论动物、植物还是自然山水,一旦进入人类的精神领域,便不再是纯粹自然的产物,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打上了人化的印记。动植物石与山水景观石也应作如是观,即越体现人类精神、越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的观赏石,便越是人化的观赏石,越是生机勃勃、传之久远的观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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